烈嶼觀察筆記

生態殺手--水泥化的溪流整治

優養化的排水溝渠

 金門的溪流溝渠命運多舛，除了承受生活與農業汙染，已快速優養化之外，由於人們與水爭地、甚至基於莫名的理由逐一被「整治」，多年下來，經整治的溪流面目全非（如大金門的幾條溪流，浯江溪最為經典），幾乎已全面「硬化」，呈現水泥化、溝渠化單一面貌；河道寬度縮減、水流加速、破壞力更強，有的水流因此改道，河床一片乾涸，就像人得了動脈硬化症一樣，逐步走向病態、死亡。  

是一幅抽象畫還是水污染？（攝於西方大排）

        人與溪流親密的依存關係和情感被硬生地為工程所割裂，哺育大地的河川反目，成為洪水猛獸，溪流生機、兒時親水記憶不再；人和溪流的距離愈來愈遠，讓人不禁要問：我們的水利工程，到底出了什麼問題？ 

        溪流水泥化、溝渠化早在過去一、二十年內即已普遍展開。金門縣政府這幾年來也投入不少經費，執行「易淹水地區水患治理計畫」，更是加速溪流水泥化的重要推力；從大金到小金，幾乎無一倖免。雖名為溪流「整治」，但許多從未淹水的野溪，也因此被開腸剖肚，打上厚厚一層水泥，完全沒有毛細孔，從此無法呼吸，小時在野溪裡抓魚蝦的美好童年經驗，便全被水泥掩蓋、窒息。 

        類似的經驗在全島各地不斷上演，大多數整治工程都要求來自地方人士和民意代表，但這些力主整治的人都沒想到：他們正在「謀殺」家鄉寶貴的環境資源。

        除了溪流、河川陸續被整治外，擔任農田灌溉通路的農田圳路，也多走向水泥化之路。師大環境教育系主任汪靜明指出，農田水利單位從水權利用觀點分配灌溉用水，為了減少灌溉用水中途滲透到地下的比例，逐漸把魚蝦、青蛙、螢火蟲等生物隱身的圳路砌成排水溝，留下外來的福壽螺和吳郭魚，實在令人痛心。金門的溪流生態宛如歷經一場大屠殺！

        政府是在『整』河川，不是在治理水患！，每條溪流原都有獨特個性，也有不同的面貌；政府卻透過整治工程，把溪流裡的大小石頭清除一空，兩側護岸的樹木砍除殆盡，天然土堤、河床一律換上水泥，等於穿上同一套灰色制服，你還能分辨得出：那是什麼溪嗎？

       至於整治工法及水泥溝渠的安全性問題留待下回討論。

上林將軍宮港前排水溝

后頭農田大排

黃厝農田水路

后宅農田水溝

湖下公園旁水池

黃厝農田大排

后井農路旁大排

習山湖旁水溝

西方水池旁

下田村前大水溝

湖井頭道路旁又深又危險的臭水溝

東林重劃區內的水溝

 東林重劃區內的水溝

雙口濱海大道旁的水溝(2011年以加蓋)

九井路上兩旁的水溝，是騎士與行人的惡夢

烈嶼鄉94年～98年五年來有關排水工程資訊

 『參考閱讀』

親水環境的危機／水利工程 生態殺手

記者鄭朝陽／調查報導

「我家門前有小河，後面有山坡」，在人為破壞和錯誤工程導向下，門前小河卻成了「硬化」的排水溝渠，後山坡則是禁不起豪雨沖刷的土石崩塌地；政府照顧人民生命財產的工程，成了生態環境的元凶說明，「錯誤的決策比貪汙更可怕」。我們的治山防洪與溪流整治工程，既乏事前生態調查與評估，作為執行依據，事後也沒有成效檢討，作為改進的參考，我們能留下什麼生活環境給下一代？實令人憂心。

「搞工程的人，是不管生物的」台北科技大學水環境中心主任林鎮洋說，當年念土木水利工程，不考生物，大家忙著鑽研流體力學等，只為解決水流問題，水中生命全然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。當前的環境政策中，環境影響評估已立法為開發案把關，為的就是減少開發對環境生態的衝擊；但對生態環境衝擊頗大的溪流整治工程，卻成了漏網之魚。

捕魚祭 買魚來做做樣子

長期且大規模整治溪流河川之後，水泥化、溝渠化的溪流，生機盡失，不僅破壞生物多樣性的自然生態法則，連人類的傳統文化傳承，也飽受威脅，原住民的「捕魚祭」變成「虛擬實境」，實是一大諷刺。


花蓮新城鄉的阿美族人今年在三棧溪出海口舉行捕魚祭，由於三棧溪上、中、下游河段均經人為整治，魚蝦難以生存，加上汙染嚴重，已經無魚可捕；主辦單位只好在河床挖掘魚池，購買上萬條吳郭魚投放，供族人撒網捕撈。


「缺乏生態考量的水利工程，是自然生態的殺手！」台大全球環境變遷中心生態組組長郭城孟直言，自然溪流有其動態平衡機制，兩旁的植物、土坡以及河道中的石頭，提供了魚蝦遮蔭、產卵、躲避急流沖擊的功能；把這些自然物移除，換成生硬的水泥鋪面，等於把生態棲地單一化，太陽照射水溫上升、溪流自淨功能喪失，讓溪水加速優養化，愛乾淨、不耐熱的物種活不下來，類似吳郭魚這類耐髒、耐熱的外來物種，自然進駐，「這條溪流就等於死了！」


中央研究院動物所教授邵廣昭說，溪流整治工程動工前，若沒有想到魚蝦該往哪裡去？整治後的生態浩劫可以想見。調查基隆河截彎取直生態變化的台北市立動物園編審曹先紹說，基隆河上游優養化的水質環境，還可以找到十餘種魚類，水泥化的截彎取直段卻只有吳郭魚、琵琶鼠和褐吻等三種，由此可見整治的殺傷力。師大環境教育系主任汪靜明說，本來台灣的溪流生態就已缺乏調查資料，大規模整治河川後，能調查的就更有限了。


砸銀子 破壞容易復育難

水利單位作為溪流整治的正當理由，以「保障人民生命財產」、「民代要求、民眾有需要」，即使許多從未氾濫的野溪，整治工程亦復如此。

文化大學環境設計學院景觀系主任郭瓊瑩認為，學工程設計的人都知道，設計應該有二種以上替代方案，政府水利與水土保持機關往往只端出一道菜，就專業而言，是不負責任的作法；而所有工程都以安全為由無限上綱，「人命無價，永續生態環境這項公共財，又該如何評價？」郭瓊瑩質疑。

十幾年前，政府鼓勵農業上山，阿里山上開發為茶園、檳榔園、水果園、產業道路和小木屋，但只為少數人帶來利益；七、八年前，民間環保團體就曾警告政府，要改弦更張，並計算違規農業每淨賺一塊錢，台灣社會將付出十七至四十四元的社會成本。八十五年賀伯颱風重創寶島，政府為解決土石流災害而付出極為昂貴的成本，再加上八掌溪固床工程，「現在算一算，成本真是嚴重被低估了。」台灣生態研究中心負責人陳玉峰強調，這些成本都是由納稅人負擔的。

破壞容易復育難！二、三十年前，日本的河川整治手法和台灣如出一轍，但台灣抄襲日本作法，有過之無不及。近十年來日本逐漸打掉溪流水泥，改用近自然的生態工法復育河川生機時，台灣卻沒有迎頭趕上。荒野保護協會環境策略委員會召集人程孝民表示：「把未來十年，所有治山防洪與河川整治的工程款拿來復育水泥化的溪流生機，都還不夠。」

郭瓊瑩建議政府，不是只有做工程才能創造就業機會，趁此經濟低潮期展開環境生態基礎調查，為環境復育作準備，並對生態工法進行扎實研究；這項「綠色國建」不僅可同樣創造許多就業機會，對台灣在新世紀的發展更具意義，也符合政府推動「綠色矽島」的目標。 

固床工程一再重複 從無保固期限

整治工程在事前缺乏保育觀念，事後的成效評估也無人聞問。固床、跌水工程布滿大小溪流河床，用意在減緩河床坡降、蓄水泅砂，水泥堤防基腳以重重消波塊包圍保護，以免基礎遭水淘空潰堤，但問及水利與水土保持官員：這些水泥結構能撐多久？卻沒有人敢保證。「根據過去的施工經驗來做，沖壞了再編經費修復」在水利界近三十年資歷的水利官員坦言，面對喜怒無常的水流，這些工程沒有「保固期限」，壞了再花錢修，責任就交給「天災」。

行政院對此缺乏反省，監察院卻為納稅人抱不平。在九二一大地震後，監察院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調查政府的治山防洪工程成效，並在去年底對行政院行文糾正，指「山坡地水土保持政策方向不當，以致治理成效不彰。」監委黃煌雄等人調查發現，政府歷年執行的山坡地管理經費，百分之九十七用在硬體工程，對於查報取締、教育宣導的經費只有百分之三，遑論源頭的山林保育，「把這些錢輔導民眾造林，效果可能更好。」監委不滿地說。